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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風雨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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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桓瞥了他一眼,拉了張椅子坐下,翹著腿,懶洋洋道:“像我們這種武夫,哪兒過得慣大都的安逸日子,還是上戰場打打殺殺得好!”

廉慎苦了臉:“你走了誰陪我玩兒啊?”

孟桓指指綽漫:“她。”

綽漫噗嗤一笑:“廉慎,你學學人家哈濟爾,男人就該像我愛赤哥一樣上戰場,跟那些漢人一樣軟綿綿的,不如跟漢人女子一樣閨房裏繡花!”

廉慎不敢跟這個姑奶奶頂嘴,舉手投降:“饒了我吧大小姐,你讓我圍獵時打幾只山雞還行,上戰場還是免了。”說完又拍拍孟桓的肩,“說真的,陳吊眼眼看已經不行了,你現在上趕著去也沒什麽意思。”

孟桓吩咐人將案上的書和紙卷都收了,說:“我知道,這不就那麽一說麽。陳吊眼看似擁兵數萬,實際上也不過是些亂民,不成氣候,他妹妹陳吊花和那些個叔父雖有些本事,但眼皮子淺,只盯著自己手裏那點兒自以為的兵權,稍一離間,就分崩離析。”

“陛下派了高將軍和完者拔都將軍,不出三月,陳吊眼必然伏誅。”孟桓偏頭向綽漫示意了一下,“若是讓伯顏將軍去,不出一月,便能生擒陳吊眼。只不過,殺雞焉用牛刀?”

綽漫聽孟桓誇了自己愛赤哥,笑得眼睛一彎,摘了顆葡萄送到孟桓嘴邊,孟桓接過來吃了。

廉慎見兩人這動作親昵自然,眼皮一跳,把眉毛挑得老高:“不簡單啊哈濟爾,你這身在大都,心在軍營啊。人雖然不能去,卻把反賊一個個研究得透透的。”

孟桓道:“透也沒用。”

綽漫想了想,道:“現在十月了哈濟爾,留在大都過完年吧,若年後有什麽兵事,你再走,行麽?”

孟桓笑了笑:“這還得看伯顏將軍的意思。”

綽漫鼻子一皺:“我去跟愛赤哥說!他要是敢在年前把你派出去,我就把他的酒都偷了藏起來,不給他喝!”

廉慎聞言哈哈大笑,這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敢這麽管著伯顏將軍了。

孟桓用腳踢了踢廉慎:“今兒來找我,有什麽安排麽?”

“安排嘛,本來是有,”廉慎偷偷瞟了綽漫一眼,“但是現在又不想去了,不如約幾個人蹴鞠去?”

孟桓一看廉慎表情就知道,他那所謂的安排是什麽,九成九是去喝花酒,只是沒想到綽漫也在,帶著綽漫這個女孩子,就不方便去了。

綽漫對這些紈絝子弟的日常分外了解,當即就明白了,於是狠拍了廉慎腦袋一下,擰著他的耳朵說:“不許帶壞哈濟爾!”

廉慎疼得大叫:“哎喲大小姐,松松,疼疼疼!不去不去,我們蹴鞠還不行嗎?”

“蹴鞠去,走!”綽漫擰著廉慎的耳朵站起來,回頭向孟桓招招手,“走吧,哈濟爾。”

孟桓笑了笑,跟了上去。

孟桓從宋芷那兒離開後,宋芷本是假寐,不想理會孟桓,嘴裏又苦得不行,沒想到躺了一會兒,眼皮越來越重,齊諾拿著蜜餞兒來的時候,宋芷已經快睡著了。

“宋子蘭!”齊諾推門進來,叫了一聲。

齊諾聲音洪亮,一下子把宋芷驚醒了,他半夢半醒地擡起頭,待看見齊諾時,宋芷殘存的睡意都沒了:

“少爺還有什麽吩咐麽?”宋芷揉了揉額頭,啞聲問。

齊諾沒好氣的把蜜餞塞他手裏:“少爺賞的!”

宋芷看著手裏的東西,楞了楞……蜜餞兒?

齊諾看著他一臉呆楞的樣子,更覺得這人又蠢又笨,謝個賞也不知道說?不耐煩道:“東西送到,我就走了。”

宋芷低下頭,抿了抿唇,道:“……替我多謝少爺,專程給我送來,勞煩了。”

齊諾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,掉頭走了。

蓮兒性子溫和細心,見齊諾神情不愉,以為宋芷惹到了他,看齊諾離開後,便推門進來,輕聲問:“宋先生,怎麽了?”

宋芷還沒見過蓮兒,又楞了楞,問:“姑娘是……?”

蓮兒抿嘴一笑:“先生叫奴婢蓮兒就好,少爺吩咐了,日後讓奴婢照顧您。”

這信息量有點大,宋芷覺得腦子沈沈的,木木的,轉不過來,處理不了這麽大的信息量,於是吃了一口手裏的蜜餞兒,去了去苦味,這才覺得嘴裏好受了點,心裏覺著孟桓此人倒也不是那麽不可理喻,答道:“沒什麽,你出去吧,我要休息了。”

蓮兒與齊諾不同,反覺得宋芷呆呆的模樣格外可愛,又是一笑:“先生喝了藥,是該好好休息。奴婢就在外面候著,先生若有需要,只管叫一聲。”

宋芷困意又襲上來,點點頭,蓮兒機警,連忙上前接過蜜餞兒:“先生睡吧。”

宋芷點點頭,倒頭就睡著了。

蓮兒掂著手裏一大包蜜餞兒,記起這是齊諾進門時拿在手裏的,所以齊諾專程過來,是為了送蜜餞兒?

蓮兒咂摸著這其間的意味,病了專程來看,請了裴雅大夫來診治,喝了藥特意送蜜餞兒來,

還命自己日夜照料。

……這哪裏是不受寵的樣子啊?

事實上,宋芷來孟府沒幾天,整個孟府就都知道了,無他,只因孟府從沒有這樣一個三天兩頭惹惱孟桓的人,而且,此人還是個秀才,孟府上下誰不知道孟桓最討厭秀才了?

眾人都打定了主意看宋芷的笑話,甚至下了註,堵宋芷是豎著被趕出孟府,還是橫著被擡出孟府,八成的人都下了後者。

蓮兒心說:“看來這次,大家都沒猜中少爺的心思。”

蓮兒瞧了瞧宋芷熟睡的臉,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,燒已經在退了,沒有先前那麽燙手了,但還是熱得很,宋芷方才半起了身,被子滑開一些,露出了肩頭,蓮兒替他拉上被子,打了盆水來,將帕子浸濕了,疊好放在宋芷額頭上。

蓮兒心想,自己今後的日子,就要看這次了。

蓮兒幼年被賣入孟府,日子一直過得還行,後來得罪了朵兒失,就不那麽好過了,這次被調到宋芷身邊來,是她翻身的機會,若是把握不住,再有這樣的機會不知是何時了。

蓮兒將蜜餞兒放好,打量了一下宋芷的屋子,比一般下人住的要好一些,但也沒好多少,宋芷雖然看上去是個秀才,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,卻也收得整整齊齊、幹幹凈凈的,不像一般男人那樣,沒什麽需要她收拾的。

屋子不大,書架很大,大多是近來添置的書,蓮兒沒讀過書,不識字,只看著這滿架的書便心生感嘆,心說果然是滿腹才華。

蓮兒又看了看床上的人,睡得正熟,便輕手輕腳地走出去,掩上門。

宋芷睡了好幾個時辰,夢裏光怪陸離,他一下子像是回到幼年在臨安的時候,臨安城很繁華,一應建築比大都精致秀美,大都的陳設則更粗獷些。

一下又像到了銅陵。約莫六七歲的時候,父親宋修文因主戰被貶,從臨安城五品大員,貶成了一個小小的知縣。銅陵縣遠不比大都,宋芷那時候還鬧過脾氣,不想跟臨安的小夥伴們分離,哭了鼻子,也沒成功阻止自家從臨安搬到那個小縣城。

恭帝徳祐元年,蒙軍打到了銅陵,宋修文一個文官卻鐵了心要與銅陵共存亡,宋芷才十一歲,就跟著娘親從銅陵出發,踏上了逃亡的路。宋芷昏昏沈沈,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逃亡的日子,剛開始還能吃飽,到後來便越來越吃不飽了,年幼的少爺被護在馬車裏,從娘親懷裏擡頭時,透過馬車的幔子縫隙向外看,能看到外面骨瘦如柴的流民,兇惡的土匪,又或者猙獰的蒙古士兵,除此之外縈繞在男孩內心的,便是無盡的哭聲與家仆們的慘叫。

衷心護主的家仆接連死去,彼時宋芷茫茫然地也感受到一絲驚惶。

宋芷驚醒的時候,天快黑了,黃昏薄薄的夕陽紅幾乎從窗檐上褪盡了,日頭快要落下西山,屬於初冬的寒意被關在窗外,屋裏不知何時燒起了爐子,暖暖的。

宋芷摸了摸自己臉上涼涼的眼淚,娘親被蒙古人殺死的情景還歷歷在目,四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他的心。

宋芷低下頭,用衣袖擦了擦,而後掀開被子下床來,打算倒點水喝,然而拎起茶壺才發現裏面已經沒有水了,宋芷倒了倒,一口也沒倒出來。

宋芷嘆了口氣,批了件外袍推門出去,一出門,卻見門旁坐了個婢女。

宋芷楞了楞,睡得迷迷糊糊的,竟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是誰。

蓮兒見了他,“騰”地站起身,綻出一個笑容:“先生醒了?找蓮兒有事麽?”

宋芷揉了揉額,勉強回想起蓮兒是誰,才道:“我想喝點水,但是屋裏沒有了。”

蓮兒一點頭:“奴婢知道了,先生進去吧,奴婢給您倒。”

又說:“先生餓了吧,奴婢去廚房給您端點兒粥。”

蓮兒這麽一說,宋芷才覺得確實是餓了,點點頭:“有勞了。”

蓮兒見宋芷轉身時,腿腳約莫有些不便,便上前一步攙著他:“奴婢攙著您吧。”

宋芷抿唇,微微一笑:“多謝。”

蓮兒笑道:“先生太客氣了,少爺吩咐奴婢照顧您,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。”

宋芷精神不濟,不太想說話,因此只是略略點頭,輕聲道:“叫我的名字吧,先生之稱,著實不敢當,我叫宋子蘭。”

蓮兒扶著宋芷坐到椅子上:“那怎麽行?奴婢是下人,這不是僭越了麽?”

宋芷坐好後,蓮兒道:“奴婢出去了,很快就回來,先生稍等。”

蓮兒伺候宋芷喝了水,吃了半碗粥,宋芷又困了,蓮兒便服飾他睡覺。

酉時,孟桓蹴鞠後又與朋友們一道用了飯,天黑後才回來,本打算回房去,卻不知道怎麽走著走著,到了宋芷那兒。

蓮兒見了孟桓,心底略略一驚,當即道了個萬福。

孟桓喝了酒,身上帶著酒氣,臉上有些酡紅,但人還算清醒,擺擺手,低聲問蓮兒:

“他還在睡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不好意思,今天出門去,沒網,晚了一些,跪求小可愛們原諒。

另外,辣雞要告訴各位一個噩耗,本辣雞現在心情十分沈痛……大綱丟了,沒有備份,要重新寫一份,心如刀割,這幾天的更新……盡量保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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